初秋的风已经带上了尖利的哨音,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,打着旋儿撞在冰冷的窗玻璃上。
屋子里却闷得厉害,一股子散不去的药味混着廉价空气清新剂刺鼻的香,
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胸口。林雪端着那只小小的白瓷碗,碗里是熬得浓黑的药汁,
热气蜿蜒而上,模糊了她眼底深藏的疲惫。她侧身坐在床沿,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沾了温水,
先润湿婆婆王凤娟干裂起皮的嘴唇。老人昏沉沉地躺着,呼吸粗重,
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破风箱在艰难地拉扯。“妈,慢慢喝,小心烫。”她的声音低柔,
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耐心,勺子稳稳地递到婆婆嘴边。王凤娟眼皮颤动,勉强咽下一口,
随即被剧烈的咳嗽攫住,药汁顺着嘴角淌下来,污了干净的枕巾。林雪立刻放下碗,
拿起早就备好的软布轻轻擦拭,动作熟稔得让人心酸。客厅里,电视声音开得震天响,
喧闹的综艺节目里嘉宾笑得歇斯底里。小叔子张涛四仰八叉地陷在沙发里,脚跷在茶几上,
跟着节奏抖个不停,瓜子皮随口吐在光洁的地板上。他老婆李莉磕瓜子的动作更快更响,
“咔吧咔吧”,像是要在这一片病弱的死寂里咬出点活气来,
新做的艳红指甲在灯光下格外扎眼。“啧,轻点咳行不行?吵死了!
”张涛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,眼睛却没离开电视屏幕。林雪擦药渍的手顿了顿,没应声,
只是默默地将污了的布换到另一面。
倒是里屋躺着的公公张国柱虚弱地骂了一句:“小畜生…你…”张涛充耳不闻,
反而踹了一脚茶几:“妈,哥什么时候打钱过来?这都几天了!等着交住院费呢!真晦气!
”李莉翻了个白眼,声音尖细:“就是,大嫂,不是我说,大哥这钱打得也太不及时了。
爸妈这可都等着呢,耽误了病情算谁的?”她说着,
目光扫过林雪身上那件洗得领口都有些松垮的旧毛衣,撇了撇嘴。
林雪端起床头柜上凉了些的白粥,准备给公公送去,对身后的抱怨置若罔闻。这样的场景,
这些年,她早已习惯了。刚从医院回来那几天,张涛和李莉还能装模作样地问候两声,
端端水,药费的事却绝口不提。这才过了几天,便彻底原形毕露,
仿佛床上躺着的不是他们的父母,而是两个沉重的包袱,恨不得立刻甩脱。她推开里屋的门,
药味更浓了些。张国柱情况更糟,脑梗后半边身子不能动,说话含糊不清,看见林雪进来,
浑浊的眼睛动了动,嘴唇哆嗦着,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。“爸,喝点粥。
”林雪扶他微微起身,一勺一勺地喂。老人吞咽困难,一顿饭要吃很久。
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下去,将屋子里的家具和陈设都吞没在灰扑扑的阴影里。就在这时,
大门被钥匙捅开,发出哗啦的声响。丈夫张勇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来,
带着一身疲惫的寒气。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,眉头习惯性地紧锁着,
形成一个深刻的“川”字。“回来了?”林雪抬起头。张勇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,
视线扫过一片狼藉的客厅,眉头锁得更紧,却什么也没说。他脱下外套,
习惯性地想往沙发上扔,看到张涛跷着的脚,动作僵了一下,最终把外套搭在了椅背上。
“哥,钱呢?催几天了!”张涛立刻关了小了的电视,凑上前,“医院催命一样!
”李莉也扭过身:“大哥,再不交钱,爸妈明天就得断药了!我们倒是想垫,
可前段时间投资那个事儿亏得底掉,你又不是不知道…”张勇脸上掠过一丝极度的疲惫,
他看向林雪,眼神带着询问和一种更深的不安。林雪垂下眼,轻轻摇了摇头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李莉的眼睛,她立刻拔高了声音:“什么意思?大哥,
你们也没钱了?不能吧!嫂子持家可是一把好手,谁不知道她最能省,
这么多年还能没点积蓄?先前给爸妈看病可是说好了,你们先垫着!”“嚷嚷什么!
”张勇低吼了一句,声音沙哑,“钱…钱有点不凑手,明天,明天我想办法。
”“明天又明天!”张涛猛地站起来,指着里屋,“那是你亲爹亲妈!等着救命呢!
你们就这么不上心?”林雪放下粥碗,走出来,声音依旧平静,
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:“小涛,李莉,不是不上心。前前后后,
住院、手术、请护工、买自费药,我们已经拿了十八万七。之前的积蓄,确实空了。
”她报出的数字精准而清晰,像一块冰砸在地上。张涛和李莉同时噎了一下,
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李莉立刻反击:“嫂子你这话说的,
难道爸妈是我们两个人的?赡养老人是天经地义!你们出点钱怎么了?再说了,
谁不知道妈之前把那点积蓄都给我们做生意了,那是投资,又不是白拿!
现在亏了能怪我们吗?”“就是!妈自愿给的!”张涛像是抓住了理,声音更大,
“指不定就是被你们这抠搜劲儿气的才病了!”“小涛!”张勇猛地抬头,
额上青筋跳了一下。“怎么?我说错了?妈最疼我,把钱给我怎么了?你们就是眼红!
”张涛梗着脖子,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张勇脸上。一直沉默的,
或者说无力说话的王凤娟忽然又剧烈地咳嗽起来,脸憋得通红。林雪立刻转身回去照看。
争吵声,咳嗽声,电视里残留的噪音,混作一团。张勇看着弟弟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,
又看向屋里忙碌的妻子瘦削的背影,最终痛苦地闭上了眼,颓然跌坐在椅子上,
双手**头发里。乱糟糟的场面持续着,直到林雪安抚好婆婆,重新直起身。
她没再看小叔子和妯娌,只对张勇轻声说:“我先去把妈的药煎上,医院的钱,
我再想想办法。”她转身走进狭窄的厨房,关上门,隔绝了外面的声音。
她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,深深吸了口气,又缓缓吐出。窗外最后一点天光也被吞没了,
玻璃上映出她苍白而平静的脸,只有眼底深处,
掠过一丝冰冷坚硬的、与这周遭一切格格不入的东西。她拿出手机,
屏幕的光幽幽地照亮了她的下颌。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,然后快速地、无声地打出一行字,
发送出去。做完这一切,她收起手机,拧开水龙头,水流哗哗地冲击着药罐,
溅起冰凉的水花。外面,张涛和李莉的抱怨声低了下去,变成了窃窃私语,
间或夹杂着几声冷笑。夜,还很长。突然,一阵粗暴的砸门声像惊雷一样炸响,
几乎要把那扇不算结实的门板拍碎。“张勇!林雪!开门!滚出来!”是张涛的声音,
去而复返,却比之前更加暴戾狂躁,还夹杂着李莉尖厉的咒骂。“骗爸妈棺材本的毒妇!
不得好死!开门!”厨房里的林雪,动作停了一瞬。客厅里瘫坐的张勇猛地抬起头,
脸上血色尽失。砸门声一声响过一声,伴随着疯狂的叫骂,
像是要把这令人窒息的夜晚彻底撕碎。“砰!砰!砰!”“林雪!你给老子滚出来!
敢骗房子!我杀了你!”张勇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门边,手抖得厉害,
门锁哗啦啦响了几声才对上。门刚开一条缝,
一股浓烈的酒气混着暴戾的气息就猛地撞了进来。张涛像头发狂的野兽,眼球布满血丝,
一把搡开他哥,踉跄着冲进客厅,视线刀子一样剐向刚从厨房闻声出来的林雪。“林雪!
**你妈!**给老子下套!骗爸妈摁手印!那房子是妈的命!你也敢吞?!
”他吼得唾沫横飞,脖子上青筋暴起,挥着手臂几乎要戳到林雪脸上。李莉紧跟在后,
头发散乱,眼睛哭得红肿,此刻却淬了毒一样,尖声帮腔:“就是她!肯定是她!
白天还好好的,晚上房产中心就打电话来核对信息!不是她搞鬼是谁?!大哥!
你就看着你老婆把我们往死里逼?!那房子妈早就说过是留给孙子上学用的!”“放屁!
”张勇被弟弟推得一个趔趄,火气也上来了,挡在林雪身前,“谁逼谁?
爸妈躺在那儿等钱救命的时候你们在哪?!现在跳出来说房子?那房子是爸单位分的,
跟你们有个屁关系!”“怎么没关系?!”张涛猛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,
塑料椅子腿发出刺耳的嘎吱声,“妈亲口说的!给孙子!那就是给我儿子的!你们没种,
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,还想抢我儿子的东西?做**梦!”污言秽语像脏水一样泼出来。
里屋传来婆婆压抑的、带着哭腔的咳嗽声,公公含糊不清地激动嘶吼着什么,
却完全被淹没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里。林雪站在张勇身后,脸上没什么表情,
甚至抬手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。她的平静彻底激怒了张涛。他猛地转向一直缩在沙发角落,
试图降低存在感的王凤娟。老人吓得一个哆嗦,药汁从歪倒的杯子里淌出来,
污了身上那件林雪给她换的干净睡衣。“妈!你说!是不是她逼你的?!
是不是这个毒妇哄你骗你把房子过户给他们的?!”张涛扑到沙发前,
抓住王凤娟瘦削的肩膀用力摇晃,“你说话啊!白天是不是她带你出去的?!
”王凤娟被他摇得像风中落叶,眼泪鼻涕一起流,嘴唇哆嗦着,看看暴怒的小儿子,
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大儿媳,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,一个字也说不出。
巨大的恐惧和长久以来的偏心让她本能地想顺着小儿子的话说,
可残存的理智和白天那冰冷的一幕又让她不敢直视林雪的眼睛。“你看!妈都默认了!
”李莉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,指着林雪尖叫,“就是她!报警!老公报警!告她欺诈!
”“妈!你倒是说句话啊!”张涛几乎是在咆哮,手指掐得王凤娟痛呼出声。混乱中,
谁也没注意到林雪什么时候走开了。直到她端着一杯水,重新走回客厅中央,
将水杯轻轻放在婆婆面前的茶几上,发出“嗒”一声轻响。这声音不大,
却奇异地让所有人的动作顿了一瞬。张涛猛地扭过头,血红的眼睛死盯着她。林雪抬起眼,
目光平静地掠过张涛和李莉,最后落在痛苦蜷缩的婆婆身上,声音不高,
却清晰得让每个人头皮发麻:“妈,需要我把白天在房产中心,您怎么求着我,
让我必须收下这房子,免得被某些败家子彻底掏空的话,再重复一遍吗?”王凤娟猛地抬头,
撞上林雪那双冷澈的眼睛,像是被烫了一下,瞬间缩了回去,哭声更大更绝望了,
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反驳。张涛和李莉愣住了。林雪不等他们反应,视线转向张涛,
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、冰冷的弧度:“还有,小涛,你口口声声说,
房子是妈留给孙子的。”她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,砸在死寂的空气里。“可是,
你儿子,是你亲生的吗?”时间仿佛凝固了。张涛脸上的暴怒瞬间僵住,
扭曲成一个怪异的表情。李莉的尖叫卡在喉咙里,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。
张勇猛地扭头看林雪,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弟弟和弟媳,脸上是纯粹的茫然和震惊。角落里,
王凤娟的哭声诡异地停了,张着嘴,像是离水的鱼。
林雪缓缓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。纸张很普通,但被她捏在指尖,
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所有人心头发慌。她没打开,
只是用那双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看着张涛。“你那个宝贝了这么多年的儿子,
”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,却带着千钧之力,“亲子鉴定报告就在这里。要不,你现在就看看?
”“你放屁!”张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,整个人炸了起来,恐慌压过了愤怒,
声音尖厉得变了调,“林雪**祖宗!**造谣!你敢咒我儿子!我杀了你!
”他彻底失去了理智,野兽一样四处扫视,猛地冲向厨房。“老公!
”李莉发出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尖叫,扑上去想拦他,却被一把甩开,撞在墙上。
厨房里传来叮咣乱响的声音,下一秒,张涛举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冲了出来,
刀锋在灯光下闪着寒光,直指向林雪!“我让你胡说八道!我剁了你个毒妇!”“小涛!
你疯了!放下!”张勇魂飞魄散,下意识地想上前阻拦,却被弟弟那完全疯癫的状态骇住。
菜刀挥舞着,带起风声。林雪却站在原地,一动不动,甚至没有后退半步。
她看着状若疯魔扑过来的张涛,看着那把劈向自己的刀,眼神里没有恐惧,
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。就在那刀锋几乎要落下的一刹那——暴怒的张涛动作却猛地一滞。
他的视线死死钉在林雪手中那张并未展开的纸上,又猛地转向墙角吓得几乎昏厥的母亲,
一个更加恐怖、更加肮脏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噬咬了他的心脏。所有的怒火、所有的疯狂,
突然找到了一个更确切的、更无法忍受的宣泄口。那举着的菜刀,
刀尖在空中划过一个诡异的弧度,伴随着他撕裂般的、带着哭腔的咆哮,
猛地转向了沙发上面无人色的王凤娟!“老不死的!!!”“是不是你?!啊?!
是不是你和她一起设计的?”刀锋折射着吊灯惨白的光,和他充血疯狂的眼睛一起,
逼到王凤娟眼前。王凤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,裤裆瞬间湿了一片,腥臊味弥漫开来。
“啊——!!!”那声尖叫像一把生锈的锯子,
猛地锯断了张涛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理智的弦。
菜刀的寒光几乎要贴上王凤娟惨白浮肿的脸颊,冰冷的金属气激得她脸上的肥肉都在哆嗦。
“说!老虔婆!是不是你!是不是你跟那个**一起搞出来的这事!骗老子!骗老子的钱!
现在还想把房子骗回去给他?!是不是!”张涛的眼球凸得几乎要掉出来,血丝密布,
口水混杂着酒气喷了王凤娟一脸。王凤娟喉咙里发出“咯咯”的怪响,巨大的恐惧让她失声,
只能拼命摇头,眼泪混着鼻涕横流,臃肿的身体拼命想往沙发缝里缩,却动弹不得。“小涛!
你疯了!把刀放下!那是妈!”张勇吓得魂飞魄散,想扑上去夺刀,
又被弟弟那完全疯魔的样子骇住,只能徒劳地嘶吼。李莉瘫在墙边,看着那指向婆婆的刀,
脸上血色尽失,嘴唇哆嗦着,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。一片死寂的混乱中,只有林雪。
她甚至往前走了半步,避开了地上泼洒的药汁和污物,声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碴子,
精准地砸进张涛耳膜:“逼她有什么用?”张涛挥刀的动作一滞,血红的眼珠猛地转向林雪。
林雪晃了晃指尖那张单薄的纸,嘴角的弧度冰冷而残酷:“这上面,白纸黑字,
写着生物学亲权关系……排除。日期是三个月前,你宝贝儿子高烧住院抽血那回,顺便做的。
”她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,扎进张涛最脆弱的神经。“想知道为什么排除吗?
小说林雪张涛张勇 全家被小叔子榨干后,婆婆清醒了精选章节 林雪张涛张勇小说全文免费阅读 试读结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