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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读 | 苦菜


鄂尔多斯的原野总是慷慨的,春风一吹,野菜的鲜嫩便藏不住了,孕育了一整个冬天的各种食材在春天破土而出,开始展露出美味的生机。苦菜顶开冻土,苜蓿舒展嫩芽,榆钱钱缀满枝头,大地以最原始的方式向人类发出邀约。

鄂尔多斯人很懂与山野的相处之道。每当春天一来,他们就会冲上圪梁梁捋榆钱钱、挖苦菜、掐苜蓿,将天赐的野菜统统打包带回家,或凉拌,或炒食。苦菜的清苦、榆钱钱的甜、苜蓿的回甘,都是春天独有的滋味。

清明前的雨下得绵软,野地里的苦菜最是水灵。老辈人说这时候的苦菜根里藏着过冬的甜,非得淋过三场酥雨才能透出来。

清明前的雨水总带着点执拗,把黄土地泡得松软,如新蒸的糕饼。北方的苦菜是带着风沙味的,锯齿状的叶片边缘泛着绛紫色,像是被风咬过的印记。在我们小时候,清明前后,奶奶的竹篮里总会多把月牙形的小镰刀。那时的奶奶腿脚利索,踩着露水往野地里去,我跟在后面,看她的蓝布衫被晨风吹得鼓起来,像片不肯落下的老叶子。

苦菜总爱藏在不起眼的角落。田垄边的碎石堆里,废弃的土墙根下……它们的叶片呈锯齿状,叶背泛着银霜,像撒了层薄盐。奶奶教我辨认时总说:“苦菜的根是白的,甜苣的根带紫,可不敢认错。”她粗糙的手指在泥土里轻轻一拨,整株苦菜就带着纺锤形的白根跳出来。根须上沾着泥星子,断口处立即渗出乳白浆液,沾在指尖凝成琥珀色的痂,她指甲缝里嵌满黑土,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。


竹篮渐渐被青翠填满时,日头也爬上了东边的矮山。野地里浮起薄薄的雾气,把远处的杨树林洇成水墨画。奶奶直起腰捶背的间隙会指着地头新翻的土垄说:“瞧见没?蚯蚓拱过的土特别松,底下保准藏着胖根儿的苦菜。”那些弯弯曲曲的土纹,在她眼里都是土地写的密信。爷爷也曾教我看苦菜的叶脉走向:“苦菜的脉络像老农掌心的纹路,粗犷里藏着细腻。”

回到家里,赶紧去水井里提两桶水,井水洗过的苦菜碧莹莹的,在粗瓷盆里漾着水光。洗好的苦菜要在开水里焯到可以掐断根茎,从锅里捞出来的苦菜要立马放到凉水里,这样才能褪去涩味。

奶奶的粗陶碗总泛着茶色光泽。她将煮好的苦菜切碎了,在碗里码成小山,撒上碾碎的芝麻,放上咸盐,再浇上用扎蒙花炝好的热胡麻油,翠绿的叶片瞬间收缩,发出细微的“滋滋”声,像春蚕啃食桑叶的私语。这声音里藏着凉拌的秘诀:油温要七分热,既能激出香气,又不夺走野菜的生气。山西老醋的酸是带着岁月包浆的,陈酿五年的老陈醋,倒在苦菜上,会与菜汁交融成琥珀色的琼浆。如果搭配一片烤得焦脆的馍片,苦味就在麦香中化作绵长的回甘。有时候,奶奶会用石臼捣野蒜,青石与木杵碰撞的节奏,应和着不远处屋檐的滴水声。她将碧绿的蒜泥与苦菜拌匀,说这是“以辛攻苦”。果然,入口时的凛冽逐渐化作温润。


挖多了的苦菜,奶奶还会腌起来,她的腌菜坛子是个上了年纪的瓦罐,沿口结着厚厚的盐霜。她铺一层苦菜撒一把粗盐,最后压上河边捡的鹅卵石,还不忘再加一点我们的酸米汤。

开春第一场雨后,腌好的苦菜终于见了天日。琥珀色的菜汤里浮着微黄的菜叶,夹一筷子送进嘴,先是咸,接着泛起清苦,最后竟回出点甘甜。



来源:暖新闻微信公众号
作者:张丽兰
编辑:吴卓群
校对:杨文 裴承艳
审核:武文玲
终审:折海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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